徐唯辛:平凡心也普世
来源:人大新闻网
在中国当代的画家里,徐唯辛有一个突出的特点,就是非常关注普通中国人的生存状态。而在最近十多年里面,中国美术界有一种趋势所为的创新主要是集中在笔墨上,但就题材上对普通人和重大历史问题的关系,或者影响中国人过去、现在和将来的精神和思想的问题,似乎很少有画家去关注,去表现。
这正是徐唯辛的深度所在。从最开始关注普通人题材的民工题材,到与“文革”十年相关的真实人物肖像,他所理解的历史感、责任感,甚至创伤感,以及对知识分子内心的挖掘,都在一一呈现。他的众生相系列,不仅仅是对历史的缅怀,更是对历史的追问,通过朴素的描绘,在当代的语境中,对“文革”历史进行现象学还原,可以说是21世纪中国艺术的重要作品。

真正的艺术家就是要不断质疑、探索并超越自己,他们的命运像西西弗一样。他们不停地把一块巨石推上山顶,而石头由于自身的重量又滚下山去,也许再也没有比这更无望的劳动和更严厉的惩罚了。加缪却认为,西西弗无声的全部快乐就在于此。他的命运是属于他的。他的岩石是他的事情。同样,当荒谬的人深思他的痛苦时,他就使一切偶像哑然失声。
通过徐唯辛的作品,人们可以触摸到看似徒劳的追问和苦涩,以及肖像背后所指向的反思精神。也许在别人眼里,这些远离了商业的普世情怀和手法显得太过于老实、朴素,但徐唯辛就是这样的艺术家,他会一直画下去。
学画平凡心
上大学之前,徐唯辛一直生活在乌鲁木齐,维族地区简单而淳朴的风情一直影响着他。
有些媒体在神话他,包括他的创作和经历,其实他没有什么传奇之处。尽管他是院长,是艺术家,但他只是一个普通人。高中毕业后,上山下乡;大学重新开始招生后,就考大学;毕业后参加工作,工作了就想考研,徐唯辛一直走的都是“文革”时期成长起来的一代人应该走的路子。
在他的讲述中,包括他学习美术,也不是因为什么天生爱好,或者是因为家庭熏陶,他学习画画的第一目的,其实就是为了学门手艺,长大之后有口饭吃。
他说,他学习绘画的动力,是看到了别人家的沙发和抽水马桶,他想过上那样的生活,就想学点本事。画画也不是他唯一学过的本事,他学过很多种,只是恰巧因为一年级的时候,画的画被老师表扬过,他对画画的兴趣最为浓厚些,也最用功。他也不是天生的艺术家,之所以能有今天的成就,唯一的原因就是用功,他的用功是当地出了名的。他每天只睡几个小时,每天就是画画、画画。也就一两年的时间,他的水平已经是当时一批同学中最好的了。
后来,徐唯辛也下了乡,但他每天晚上也都是在画画,积累了上千张头像。他没想过考什么美院,那时候也没有什么学校招生。下乡三年之后,全国恢复了高考,他就报名考西安美术学院,然后就出乎意料地考上了。所谓天道酬勤,也就是这个意思。
成功人士都有一个共同特征,就是明明自己很强了,却一直以为自己还很笨。徐唯辛就是这么一种人。他入学的时候,素描明明已经超过了美院毕业生的水平,但是他自己却不知道,他一直以为自己还很笨,只能每天早起晚睡,奋发图强地“追赶”他的同学。不过,不知道自己很强,也有很多弊端,尽管他喜欢北京,很想来北京发展,但是他始终不敢报考北京的院校,本科没敢考,研究生也没敢考。
浙江美院研究生毕业之后,徐唯辛被分配到广州美术学院教学。他不喜欢那个地方,原因很简单,广州又热又潮湿,北方人呆不习惯。但他还是在那儿呆了12年,原因很简单,他要养活老妈。后来,他来北京工作,也算是机缘巧合。有一次,学校开会的时候,他在一边看报纸,看到了陈丹青在清华美院招博士生,可惜报名时间已经截止了。他只好给陈丹青写了一封信。当时他的《馕房》和《酸雨》分别获了首届中国油画大奖和第九届全国美展铜奖,在国内有一定的知名度,所以,陈丹青给他打了电话,让他赶紧来北京参加考试。考试参加了,专业也通过了,可是因为外语只考了30多分,没考上。正是因为外语的关系,陈丹青当年一个博士研究生也没有招到。徐唯辛在清华美院进修的时候,恰巧人民大学在筹建美术学院,他就去了徐悲鸿美术学院,才完成了最初的梦想。
艺术普世心
媒体圈爱用“体制内”和“体制外”来划分艺术家,如果按照这种划分标准,徐唯辛是典型的“体制内”艺术家,从广州美院到人民大学艺术学院学院,他从来没有脱离“体制内”。他说,那是因为自己生性胆小,不敢冒险,他做的唯一大胆的事情,就是要求从新疆外贸地毯进出口公司,调到边远的和田地区群众艺术馆工作。当时的外贸系统都是干部身份,待遇要比艺术馆好得多,但是这时的徐唯辛已经有了当职业艺术家的想法。
不过,在上世纪90年代初,流行美院教师辞职到圆明园当职业艺术家的时候,他也没有辞职,原因也很简单,他要养活老妈,而且他父亲交代:“要好好做人,好好工作”。只是为了好好工作,他从来没想过要辞职。
同时作为院长和艺术家,两种不同的身份和工作性质,在徐唯辛身上并没有冲突。近年来,优秀作品不断出现,除了不断接受到世界各地的高端展览邀请,2008年,他还获得第二届“AAC艺术中国年度影响力”年度艺术家奖,2009年,又获得了耶鲁大学颁发的“杰出艺术家”奖,他在世界艺术史上的影响越来越大。此外,他把徐悲鸿美术学院管理得井井有条,他的学生说过,徐院长从来不批评学生,一直都是在鼓励、教育。其中的原因是,他之所以爱上画画,正是因为小学时候,老师一句不经意的表扬,他知道对学生鼓励的重要性。
虽然在艺术领域里的成就越来越大,但徐唯辛仍很享受自己现在的身份和职业。《劳动者之歌》、《历史众生相》等以普通人为题材的艺术形式,被评论家认为是“老实巴交的画家、老实巴交的人物、老实巴交的艺术”,要离经叛道或者是哗众取宠,对徐唯辛来说是困难的。这么多年过去了,他在艺术上走了很远,甚至可以说是前沿,但他内里仍保持着最初的平凡心。
徐唯辛说,在大学里画画是最舒服的,比画院和职业艺术家都要舒服。在画院里画画,虽然时间比较多,但是缺乏和年轻人的思想碰撞,作为院长,他参与管理和社会活动,才能更好的理解社会。看来,他笔下的众生相长卷才刚刚开始。
比历史更接近现实
总的说来,徐唯辛的作品可以划分为三个阶段,即边疆风情时期、转型时期和底层关怀时期。无论哪个时期,他都有代表作和优秀的作品问世。
在85思潮崛起的时候,徐唯辛还在浙江美术学院读研究生。他看了相关的展览,感觉到非常震撼,但是总觉得自己没有新思潮的那一套思维体系,就一直继续画他的边疆风情系列,一直坚持到1997年。他的坚持,让他取得了成功,从西安美院毕业后,一直到1997年,他的边疆风情系列,描绘新疆维族风情的《背水》、《馕房》等作品多次获得全国大奖。1993年后,他游历了西藏北部,创作了《酥油茶馆》、《圣地拉萨》等西藏风情作品,也获得了空前的成功。虽然获奖无数,但是他的绘画语言未免单调、老套,缺乏当代文化的力量。相比其他更有当代观念的作品,徐唯辛有种“不好意思拿出手”的感觉。这一点,让他感到很痛苦。于是,他一方面开始研读胡塞尔、海德格尔、福柯和杜尚的艺术理论,一方面开始反思,辛苦地寻找自己在艺术上的出路。
《酸雨》应该是他转型期间的重要作品,这件作品让他耗费了两年的时间。他说,他当时学习刘小东等艺术家的绘画理念,开始关注身边的人和事物。他是北方人,受不了广东的潮湿和闷热,所以他最恨广东的雨,这就是画《酸雨》的原因。尽管是在摸索,但这一时期也有一些精品问世,尤其是《酸雨》,入选了“20世纪中国油画展”、第九届全国美展等重要展览。
这个时期的徐唯辛并没有满足,他一直在努力寻找属于自己并最适合自己的艺术语言,这种想法一直把他折磨到2003年。一次偶然的机会,他听到了矿工的故事,便到煤矿里去了解矿工的生活。他在煤矿里走了一遭,非常同情矿工的生活,他从来没想过在经济如此好的今天,还有这么一群人。他完全放弃了一开始对边疆风情小情小调的描绘,把对矿工的感情倾注在画作里,就创作了《工棚》、《打工图》等一系列关注底层民生的作品。果不其然,这批作品取得了空前的成功,多次获奖,并入选全国性的重要展览。
随着名气而来的是质疑,很多人说他没有和煤矿工人同吃同住同劳动,根本无法理解矿工的真实感情。然而,这恰恰是徐唯辛需要的感情,“心里有,才能看得见”,无论什么人或什么事,太远了看不到,太近了看不清,只有保持若即若离的距离,才能表达出最佳的情感。
随后,他到北京郊区、河北、山西等私人小煤矿体验生活,又推出了《当代众生相系列——工农兵》,再次引起了艺术界和学术界的关注。
相比这些作品,《历史众生相1966——1976》则是奠定徐唯辛在当今美术界地位的重量级作品。可以说,《历史中国众生相1966-1976》不再是一般的肖像画,也不再是个人情感的再现,而是提出了一系列更为沉重的话题,那就是对生命的尊重,对历史的尊重。该系列作品每幅都是2.5X2M的巨幅肖像,尺寸巨大,黑白的颜色,无声地透露着庄重的气氛,却又有力的敲打着人心。徐唯辛说,这虽是一个系列,但它是一件作品,是不能拆开的。当所有的作品被悬挂起来,巨大的黑白肖像居高临下,包围着参观者,也压迫着参观者,仿佛在无声地诉说。
尽管徐唯辛每个阶段的创作都是真诚的,但是,没有一个时期能让这时候的徐唯辛倾注更多的情感,这时候的徐唯辛内敛了很多,也更为厚重了。他说,他会把这一系列作品继续下去,一方面要让人了解真实的历史,一方面要人知道去尊重生命,每一个生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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